面對10倍以上的敵人重重包圍，紅軍四渡赤水絕地重生

這是相隔兩個月的兩場戰(zhàn)役——

湘江之戰(zhàn)，面對4倍于己的敵人圍追堵截，紅軍幾近覆沒；四渡赤水，面對10倍以上的敵人重重包圍，紅軍絕地重生……

一支隊伍，兩條河流，迵然不同的結(jié)局。這一切，都連著黨和紅軍生死攸關(guān)時刻的一次重大轉(zhuǎn)折。

一

八百里湘江由南向北，從廣西流向湖南。

“木落雁南度，北風江上寒”。1934年11月27日至12月1日，艱難通過三道防線的中央紅軍，在通過國民黨精心構(gòu)設(shè)的第四道防線——廣西北部的湘江防線時，遭遇滅頂之災(zāi)。

本來，國民黨“追剿軍”離紅軍尚有兩天以上的路程；與蔣介石面和心不和的桂系軍閥白崇禧也唯恐國民黨中央軍借追剿紅軍之名占據(jù)廣西，并沒有全力設(shè)防。然而，長征之初“大搬家”式的撤退捆住了紅軍的手腳。待到蔣介石以通共之名威逼白崇禧，留給紅軍的機會悄然失去。

國民黨中央軍以及桂軍、粵軍、湘軍，30多萬敵人把紅軍壓迫在一條寬30公里、長80公里的錐形地帶內(nèi)——此前蔣介石發(fā)動的任何一次“圍剿”，都未曾把紅軍置于如此危險境地。戰(zhàn)斗最為激烈的時候，紅三軍團第四師一天之內(nèi)戰(zhàn)死2位團長。時任紅一軍團政委聶榮臻后來回憶，端著刺刀的敵軍甚至沖進了軍團指揮所。

頭上是狂轟濫炸的敵機，身后是潮水般涌來的敵人，燃燒彈把陣地燒成一片火海。失去了指揮權(quán)的毛澤東只能眼看著一批批英勇的官兵倒在血泊之中。

苦戰(zhàn)5天5夜，黨中央和紅軍主力涉險過江，紅一、紅三兩大主力軍團損失慘重；紅八軍團僅有1600余人渡過湘江……長征出發(fā)時8.6萬余人的中央紅軍，到這時僅剩3萬多人。

擔負全軍總后衛(wèi)的紅五軍團第34師全軍覆沒，29歲的師長陳樹湘負傷被俘。這位從秋收暴動起就跟隨毛澤東鬧革命的鐵血漢子寧死不當俘虜，硬是從腹部傷口處扯斷了自己的腸子……

那是長征路上最為慘烈的一役。激戰(zhàn)過后，江水由綠變紅。當?shù)匕傩铡叭瓴伙嬒娼?，十年不食湘江魚”。

悲痛萬分的臨時中央負責人博古深感責任重大。他舉起手槍，指向自己的太陽穴。聶榮臻攔住了他：“越是困難的時候，作為領(lǐng)導人越要冷靜，要敢于負責?！?/p>

死者的鮮血，引發(fā)了生者的反思。進攻中的保守主義、防御中的冒險主義、退卻中的逃跑主義……從第五次反“圍剿”到湘江之戰(zhàn)，接連的失敗，宣告了“左”傾教條領(lǐng)導的破產(chǎn)。多少長征將士都在懷念跟隨毛澤東、朱德打勝仗的日子，呼喚毛澤東出來指揮紅軍。

二

黔北遵義，一條穿城而過的河流，也叫湘江。

子尹路96號，一幢中西合璧的兩層樓房，曾是遵義老城最醒目的建筑。

這本是黔軍第二師師長柏輝章的私邸。柏輝章不會想到，他在老家用以光宗耀祖的這棟小樓，見證了中國革命的一次重大轉(zhuǎn)折。

突破烏江、占領(lǐng)遵義，為黨和紅軍糾正錯誤領(lǐng)導創(chuàng)造了條件，而長征之后與遠在莫斯科的共產(chǎn)國際失去聯(lián)系的中國共產(chǎn)黨，第一次不受干擾地行使了解決中國革命重大問題的權(quán)力。

1935年1月15日到17日，遵義會議。剛剛過了41歲生日的毛澤東進入黨中央核心領(lǐng)導層。

一艘劈波斬浪的航船，需要一位眺望遠方的舵手；一個政黨走向成熟，需要一個堅強有力的核心。

鄧小平后來談到，遵義會議以前，我們黨沒有形成一個成熟的黨中央……我們黨的領(lǐng)導集體，是從遵義會議開始逐步形成的……第一代領(lǐng)導集體的核心是毛主席。

毛澤東說，有先生有好處，也有壞處，不要先生、自己讀書、自己寫字、自己想問題，這是一條真理……我們過去就是由先生抓著手學寫字。從1921年黨成立到1935年，我們就是吃了先生的虧。我們認識中國，真正懂得獨立自主是從遵義會議開始的。

仿佛是歷史巧合：從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到遵義會議為14年，從遵義會議到新中國誕生正好也是14年。

不過，此時的毛澤東不可能有絲毫的喜悅。前有川軍沿長江重兵布防，后有國民黨中央軍追剿軍和地方軍閥部隊鋪天蓋地蜂擁而來。敵我兵力之比達到了空前的40萬∶3萬。紅軍面臨的局勢，遠比湘江之戰(zhàn)更加險峻。人均槍不足1支、彈不到3發(fā)，已經(jīng)連續(xù)征戰(zhàn)3個多月的紅軍需要槍支彈藥，需要藥品食品，更需要一場鼓舞士氣的勝仗。紅軍，再也輸不起了！

這時的蔣介石卻是信心大增。從第五次“圍剿”時，紅軍不計成本打陣地戰(zhàn)，到飛蛾撲火般撞向自己設(shè)好的湘江封鎖線，雖然紅軍還是那么英勇——但在蔣介石看來，眼下的紅軍已是強弩之末，“流徙千里，四面受制，下山猛虎，不難就擒”。

蔣介石飛赴西南督戰(zhàn)，夢想挾湘江一戰(zhàn)之勇，徹底解決紅軍于川黔滇邊界。然而，蔣介石似乎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他的老對手毛澤東此時已經(jīng)重掌紅軍。

三

1935年1月29日，農(nóng)歷小年過后第一天，黔北川南之交的赤水河畔。一支肩扛鐮刀鐵錘旗幟的隊伍在霏霏細雨中逶迤而來，面容消瘦的毛澤東格外引人注目。

當中國革命航船駛進最為狹窄的航道，毛澤東走向船頭。貴州，成為他力挽狂瀾的開端。

第一仗，紅軍西進土城受挫。毛澤東沒有戀戰(zhàn)，迅速率兵一渡赤水，作勢北渡長江。在川黔滇三省交界的云南扎西，中央紅軍從30個團縮編為16個團和1個干部團。機關(guān)和后勤人員大幅精簡，作戰(zhàn)部隊得到充實。早已成為沉重負擔的X光機、造幣機、造彈機、印刷機，以及磅秤、鑄銀模子等笨重機器和器材，一律處理掉。丟掉“包袱”，實現(xiàn)“消腫”，紅軍輕裝前進，面貌煥然一新。

趁著蔣介石加緊在長江南岸調(diào)兵阻攔、貴州兵力空虛之際，毛澤東再度揮師黔北，殺了敵人一個回馬槍。先頭一個團先敵搶渡二郎灘，成功掩護大部隊于2月18日至21日第二次渡過赤水。紅軍取桐梓、奪婁山關(guān)、重占遵義城，5天內(nèi)殲滅和擊潰蔣介石嫡系吳奇?zhèn)ゲ?個師又8個團。落荒而逃的吳奇?zhèn)ゴ掖蚁铝羁硵酁踅系母颍形催^江的1800余人和大批武器，全部為紅軍俘獲和繳獲。

這是中央紅軍長征以來最大的一次勝利。缺少彈藥的隊伍一次性補充了10萬發(fā)子彈。

蔣介石如夢方醒：毛澤東又回來了。

毛澤東回來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回來了，靈活機動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回來了，能征善戰(zhàn)的紅軍又回來了！

“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3月16日，紅軍從仁懷縣茅臺鎮(zhèn)附近第三次渡過赤水河，并用一個團偽裝主力繼續(xù)向西挺進川南，再次擺出北渡長江的姿態(tài)。

對紅軍渡江北上深信不疑的蔣介石沒有吸取教訓，立刻調(diào)兵向川南壓縮。紅軍主力卻突然回撤，于3月21日至22日，從敵軍間隙穿過，四渡赤水。爾后南渡烏江，兵鋒直指貴陽——這一招，嚇壞了正在此地坐鎮(zhèn)指揮的蔣介石。

貴陽城僅有黔軍4個團，距貴陽較近的兵力也不過是剛剛從遵義戰(zhàn)役潰逃下來的殘兵敗將。面對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紅軍，蔣介石措手不及，急令滇軍孫渡部星夜兼程前來“護駕”。

怎料，紅軍又是虛晃一槍。當孫渡縱隊以3天200公里的急行軍抵近貴陽，紅軍在貴陽城外猛然轉(zhuǎn)向西南，準確而及時地在敵軍即將合圍的30公里缺口間沖出包圍圈，一路狂奔進入云南，前鋒抵達距昆明城僅7.5公里處。由于主力趕去救蔣介石，昆明守軍亂作一團。

“毛澤東對蔣介石故伎重演，而蔣介石卻像巴甫洛夫訓練出來習慣于條件反射的狗一樣，毛澤東要他怎樣，他就怎么樣?！?0年后，美國作家哈里森·索爾茲伯里在《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中這樣寫道。蔣介石果然從金沙江附近撤回3個團護衛(wèi)昆明，川滇邊界的金沙江頓時變成幾乎不設(shè)防地帶。

機不可失。毛澤東指揮紅軍急赴金沙江3個渡口……待到蔣介石恍然大悟——5月3日至9日，紅軍已經(jīng)靠著幾條小船巧渡金沙江，從此擺脫了幾十萬國民黨大軍的追擊。

幾天之后，軍委縱隊宣傳科科長黃鎮(zhèn)創(chuàng)作了獨幕諷刺話劇《破草鞋》：當國民黨大隊人馬趕到金沙江畔，紅軍早已無蹤無影，只在江邊撿到了紅軍丟棄的幾只破草鞋……

四

“戰(zhàn)士雙腳走天下……毛主席用兵真如神”。歷時3個多月的四渡赤水，紅軍在萬水千山間縱橫馳騁，尋機殲敵，殲滅和擊潰敵人4個師、2個旅另10個團，俘敵3600多人，粉碎了蔣介石企圖圍殲紅軍于川黔滇邊境的圖謀，度過了長征途中最為危險的階段。

1960年，來華訪問的二戰(zhàn)名將伯納德·勞·蒙哥馬利贊譽毛澤東指揮的解放戰(zhàn)爭三大戰(zhàn)役，毛澤東卻向這位英國元帥談起了四渡赤水，稱這才是自己的得意之筆。

也許，在毛澤東眼中，從他人看來注定失敗的危局險局中贏得勝利，才是最值得回味的勝利。

方向決定道路，道路決定命運。從湘江之戰(zhàn)慘敗到四渡赤水勝利，人還是那批人，槍還是那些槍，結(jié)局卻截然不同。以遵義會議為標志，走向成熟的中國共產(chǎn)黨把中國革命的命運牢牢掌握在了自己手中，也更加堅定了自己所選擇的馬克思主義與中國革命實際相結(jié)合的道路。

歷史昭示未來。2015年6月16日，習近平總書記參觀遵義會議紀念館時強調(diào)：遵義會議作為我們黨歷史上一次具有偉大轉(zhuǎn)折意義的重要會議，在把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jié)合、堅持走獨立自主道路、堅定正確的政治路線和政策策略、建設(shè)堅強成熟的中央領(lǐng)導集體等方面，留下寶貴經(jīng)驗和重要啟示。我們要運用好遵義會議歷史經(jīng)驗，讓遵義會議精神永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