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zhàn)中的詩和遠方 ——記《冀中一日》寫作運動

1959年，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冀中一日》封面。

　　1941年5月27日，冀中軍民迎來一個期待已久的日子——《冀中一日》寫作運動日。近10萬人拿起筆，記錄普通人的一天，匯集起來恰恰是當時冀中軍民戰(zhàn)斗生活的真實寫照。

　　烽火中的精神高地

　　冀中地處日寇在華北占領的北平、天津、保定、石家莊等城市和平漢、平津、津浦、石德4條鐵路包圍的平原地區(qū)，在地理條件上直接扼制日寇在華北的心臟和大動脈。此外，冀中有黨的長期地下工作的基礎和博野、蠡縣、高陽農民起義的光榮傳統(tǒng)，在黨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政策指導下，這里的抗日力量迅速壯大，到處呈現(xiàn)出蓬勃的新氣象。為打擊這塊根據(jù)地，日寇從1938年起，不斷抽集重兵對冀中進行“掃蕩”、分割、封鎖、“蠶食”。

　　為抗擊日寇，冀中除積極發(fā)展軍事實力外，還高度重視包括文藝在內的思想文化建設，以鼓舞軍民抗戰(zhàn)熱情。在黨的領導下，冀中的文化教育工作發(fā)展迅速。在冀中平原抗日根據(jù)地創(chuàng)立后的3年時間里，參與文化活動已經逐漸成為廣大群眾的一項重要生活方式，這為《冀中一日》寫作運動的開展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

　　1941年初，冀中文化界抗戰(zhàn)建國聯(lián)合會副主任王林受到高爾基發(fā)起組織《世界一日》和茅盾主編《中國一日》的啟示，提議在冀中發(fā)動一次“一日”寫作。這一建議立即得到冀中軍區(qū)領導程子華、黃敬、呂正操的支持，決定以冀中文建會為骨干，聯(lián)合各群眾團體，開展《冀中一日》寫作運動。

　　近10萬人書寫抗戰(zhàn)故事

　　1941年4月20日，冀中區(qū)黨委發(fā)布了《關于〈冀中一日〉的通知》，規(guī)定以5月27日為《冀中一日》記載的日子。這一天是“紅五月”里的平常一天，并沒有特殊含義，反而更能代表冀中軍民的日常生活。

　　《冀中一日》寫作運動的宣傳動員工作十分深入，各機關、團體通過自己的組織系統(tǒng)，一直把任務布置到各村莊和連隊。當時，各村的街頭識字牌上都寫著“冀中一日”4個字。站崗放哨的婦女兒童，在查完路人通行證后，都要問“冀中一日”是哪天，并提醒大家在那天參與寫作。

　　走在抗日斗爭最前列的冀中軍民，對于自己的革命事業(yè)是熱愛的，對于戰(zhàn)勝日本侵略者是充滿自信心的。他們將《冀中一日》寫作運動，當成對自己的鼓舞、對敵人的示威。

　　5月27日當天，近10萬軍民拿起筆，記錄自己的所為、所聞、所見。一些不識字的大爺、大娘請人代筆，也參與了寫作運動。之后，稿件猶如雪花般飄向《冀中一日》編委會。冀中各地甚至出現(xiàn)用麻袋裝、用馬車拉的送稿景象。

　　《冀中一日》編委會先后收到5萬多篇來稿，40多位編輯用了幾個月時間篩選出初稿，再經王林、孫犁、李英儒等主編進行編選。同年10月上旬，由冀中軍民集體編寫的《冀中一日》出版，采用稿件233篇，共計30多萬字，分為“罪與仇”“鐵的子弟兵”“獨立、自由、幸?！薄皯?zhàn)斗的人民”4輯，從對敵斗爭、政權建設、文化教育與生產建設等方面，反映了敵后群眾的抗日生活。時任冀中軍區(qū)政委的程子華在《冀中一日》初版題詞中寫道：“《冀中一日》是冀中黨政軍民各方面組織的首次集體創(chuàng)作，是大眾化文學運動的偉大實踐，是我們向新民主主義文化戰(zhàn)線上進軍的一面勝利的戰(zhàn)旗?！?/p>

　　失而復得的《冀中一日》

　　《冀中一日》初印僅為200部，為的是更廣泛征求意見后，再加工定稿與大量出版。之后，編委會根據(jù)各方面的反饋，進行了補選和校正。此時已是1942年春，修訂版的《冀中一日》還沒來得及印刷，就迎來了日軍空前殘酷的五一大“掃蕩”。

　　王林擔心遇到危險會使花費心血編校的《冀中一日》的稿本和補選稿件也付之一炬，于是寫下《冀中一日》的校正和補選過程以及對它今后處理的希望。然后，王林將它們堅壁在堡壘戶家的夾壁墻里，即使自己犧牲了，發(fā)現(xiàn)稿本的人也能知道如何處理這部書。后來，在反“掃蕩”的空隙，王林繞道回去查看，發(fā)現(xiàn)堅壁稿本的堡壘戶受到敵偽的洗劫，藏在夾壁墻里的稿本不知所蹤。

　　當時，為了輕裝上陣，冀中軍民不得不把《冀中一日》及其他財物堅壁起來。有的用油紙包好，裝入瓷罐，埋進土中;有的裹上衣物，置于箱內，藏進草堆;還有的破墻為洞，安放其中，而后封補如固。只有個別來不及妥善保藏的，才順手塞進炕洞。然而，大部分的《冀中一日》初印本，在日寇燒殺搶掠中依然難逃劫運。

　　《冀中一日》對于冀中軍民，就像失散的戰(zhàn)友，無時無刻不想著將其尋回?？箲?zhàn)勝利后，河北省文聯(lián)曾發(fā)出尋找《冀中一日》初印本的號召，但內戰(zhàn)又起，尋找工作暫時擱置。新中國成立以后，尋找書稿的工作又重新發(fā)起。1951年，河北省文聯(lián)找到了第一輯。1958年，王林找到了第二輯。1959年，百花文藝出版社將這兩輯合在一起，作為《冀中一日》出版。曾參與《冀中一日》印制工作的周岐，機緣巧合之下在書店看到這部不完整的《冀中一日》后，把自己珍藏的完整版《冀中一日》郵寄給百花文藝出版社。1963年2月，《冀中一日》(下集)出版。至此，這部飽經戰(zhàn)火和歲月磨礪、命運多舛的特殊紀實文學才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