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情懷

　　■張鳳波

　　夜晚，田公島哨所靜極了，海浪輕輕地拍打著礁石，小黃狗早早進窩休息了，偶爾傳來鳥兒的啼鳴，它也懶得回應。結束巡邏，田大海回到宿舍，正準備打開收音機聽廣播，電話鈴響了。

　　來電話的是縣人武部部長?！袄咸锇?，你在島上都守30年了，部里決定安排一名年輕民兵接你的班，沒意見吧?”“部長，我已經把大海當成故鄉(xiāng)了，你讓我退休，我舍不得哩?！辈块L只好給出第二套方案：“那安排一名年輕民兵拜你為師，和你共同守島?！碧锎蠛Ｍ饬耍骸邦I導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徒弟報到后，看到眼前的老兵，很是好奇：“師父，守島工資不高，您一干就是幾十年，不乏味嗎?”田大海笑笑，被海風吹拂的臉上有種平靜的堅定。

　　田大海年輕時，曾在海軍部隊當過3年兵。他一直夢想有朝一日能登上軍艦，可直到退伍，他也未能實現(xiàn)愿望。退伍后，田大海結婚生子，可他上軍艦的夢想時不時撓他一下，他就索性報名當了田公島民兵?！霸瓉韼煾甘貚u是來圓夢的啊!”徒弟沖田大海傻笑。

　　工作狀態(tài)下的田大海很嚴苛，他給徒弟提出4點要求：守島不是傻守，要為海軍部隊提供附近海域準確的海洋潮汐時間等詳細數(shù)據(jù);要做島上的“燈塔”，主動為迷航的過往船只提供方向和航道指引;要加強體能訓練，保持過硬的身體素質;要為島上的游客和居民提供旅游和生活幫助。徒弟嘴上應著，心里卻有些不以為然。

　　接下來的幾個月，田大海一如既往地執(zhí)行守島工作，每天忙得腳不沾地。正值海軍某軍艦編隊在附近海域開展軍演，田大海和徒弟作為“戰(zhàn)時”支前民兵，連續(xù)3個晝夜在島上為參演部隊協(xié)調物資保障。看著師父忙碌的身影，徒弟漸漸明白了守島人的職責與堅守。

　　“師父，您最大的心愿是什么?”那是一天傍晚，霞光把整片天都染紅了，海鷗在與天同色的海水中飛翔，不時發(fā)出陣陣鳴叫。

　　“我想登上咱們國家最大的軍艦?！蓖硐冀o田大海鍍了一層柔光，“下輩子我還想當海軍。”

　　這一年，田大海時常感覺乏力惡心，但他沒當回事兒。徒弟不放心，勸他去醫(yī)院看看?？商锎蠛＞笃饋?，十頭牛都拉不回，他說：“這人吶，不能服老?！庇幸淮?，他實在扛不住了，昏倒在半路上，徒弟硬拉著他來到醫(yī)院做檢查。醫(yī)生說，田老兵身體里的某個重要器官嚴重衰竭，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妻兒哭腫了眼，田大海倒是看得開，“人生短短幾十年，我這輩子和海最投緣，能一輩子守著它，也值了?！蓖降苷驹谝慌?，繃得筆直的肩膀微微顫抖。

　　凌晨時分，本已無力講話的田大海突然睜開了眼，把守在床邊的徒弟嚇了一跳。他雙眼亮得驚人，含著熱淚：“我夢到……我登上了咱們國家最大的軍艦……真漂亮啊!”徒弟鼻子一酸，強忍了幾天的淚也終于落了下來。窗外正破曉，田大海笑著閉上了眼。

　　按照田大海的遺愿，家人把他的骨灰?guī)У教锕珝u，撒向大海。當時，有3艘軍艦編隊正從田公島附近通過。在靠近田公島的那一刻，軍艦同時鳴笛。這時，一只白色的海鷗從島上起飛，姿態(tài)優(yōu)美，足尖輕點海面，飛落在軍艦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