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榜：楊戩》主創(chuàng)：希望下一代能看著國產(chǎn)動畫電影長大

　　專訪《新神榜：楊戩》主創(chuàng) 希望下一代能看著國產(chǎn)動畫電影長大

　　仙氣飄渺的金霞洞府，雄偉壯闊的華山奇景，光彩炫目的玄鳥之光……8月19日，《新神榜：楊戩》上映，驚艷的視效收獲贊譽，在全新架空的背景下，電影對仙界的設定顛覆大眾想象。楊戩、沉香、申公豹、四大天王等眾多神仙的炫酷元神接連登場，作為一部古風奇幻視效大片，電影中的每一處超凡想象，都仿佛可以看見國漫在努力向前縱躍的身形。

　　《新神榜》系列第二部如何打破二郎神楊戩的臉譜化?楊戩與沉香的故事是如何融在一起的?影片中三維渲染水墨的“稀有”太極圖又是如何制作出來的?聽聽《新神榜：楊戩》主創(chuàng)們怎么說。

　　選擇楊戩，因為他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新神榜：楊戩》制片人路晞介紹，影片于2019年初啟動開發(fā)創(chuàng)作，2019年下半年故事確定，開始進入前期美術探索和進一步的故事打磨。2020年三維角色LookDev開發(fā)啟動，并逐步推進數(shù)字資產(chǎn)搭建、角色表演探索、鏡頭語言設計，以及前期的動捕測試推進，同步音樂部分的開發(fā)也在推進中。2021年中期制作進入高峰期，年底后期也啟動同步制作。2022年6月，全片制作完成。

　　對于為什么在《新神榜》系列第二部選擇講述楊戩的故事，路晞表示，雖然大眾知道楊戩，但對他的故事又沒有那么細致的了解，“對他既有相識感，同時也有新鮮度，所以我們選擇了以楊戩作為主角。”

　　導演趙霽也表示，楊戩具有廣泛認知度，但很少有專門闡述他的影視作品，而且楊戩在很多作品中都是配角或者反派，甚至有點臉譜化。所以《新神榜》系列如果講述楊戩的故事，會有更多的挖掘可能，趙霽說：“電影的魅力很大程度上在于不同的人可以有不同的解讀，這個故事本身的維度非常豐富?！?/p>

　　《新神榜：楊戩》從全新視角解讀了“劈山救母”經(jīng)典神話，講述因天眼受損而落魄的楊戩與救母心切的外甥沉香相遇后，舅甥兩代人共赴一場驚心動魄的奇幻冒險之旅。

　　《寶蓮燈》里，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家喻戶曉，讓導演趙霽意外的是，在搜集素材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原來楊戩也有個劈山救母的故事，“我做這部電影之前不知道這個故事。發(fā)現(xiàn)這個點之后，我想他自己也劈山求母，那為什么還要攔著外甥劈山救母?這事說不通，所以希望能夠以一個新的視角去重新講一遍，將兩個劈山救母的故事融合到一起。沉香因為對母親的思念去劈山救母，楊戩也經(jīng)歷過相同的事情，這部影片的情感核心是為親人赴湯蹈火?！?/p>

　　在趙霽看來，楊戩是一個情感內(nèi)斂的人，不希望他內(nèi)心的真實情感被別人所感知到，其實楊戩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他的內(nèi)心很柔軟。“影片里楊戩對親情的表達比較克制，但可以看出，楊戩知道沉香自幼和母親分開，因為自己有類似的經(jīng)歷所以很理解沉香，同時又對沉香成長中缺失親人的陪伴感到愧疚，所以一路上對沉香關愛有加，一直在以舅舅的身份幫助沉香、陪伴沉香。”

　　身高1.9米，昔日戰(zhàn)神成為落魄帥哥

　　楊戩是傳統(tǒng)神話中形象很帥氣的角色，戰(zhàn)斗力也是頂級，并且有鮮明的特點，比如三只眼、身邊有哮天犬，趙霽說這給予了他們充分的創(chuàng)作空間，但是《新神榜：楊戩》中，這位昔日戰(zhàn)神卻在十二年前因為寶蓮燈天眼受損。趙霽表示，楊戩的天眼是觀眾最熟悉的一個視覺化特點，“有天眼的楊戩是一個非常厲害的神仙，所以其實在創(chuàng)作初期，我們想假如把他最強勢的特點去掉的話，這個人物會進入到一種什么樣的狀態(tài)?！甭窌勔舱f：“我們想做一個與以往形象不同的楊戩，瞎了天眼，元神無法召喚的狀態(tài)就與他原本的形象有很大的不同。”

　　因此，與以往影視作品中的楊戩都是高高在上的神仙形象不同的是，《新神榜：楊戩》中的楊戩顏值雖然很高，但因為傷了天眼而變成了一個“落魄帥哥”。

　　《新神榜：楊戩》角色設計總監(jiān)崔月梅為這部影片設計了大概有180多個角色，“相較于之前的作品，在角色設計上的工作量大約多了10%左右?！逼渲?，楊戩的人物形象設計版本是最多的?！皸顟煸O計的難點之一在于我們要設計很多不同的狀態(tài)，比如他日常的狀態(tài)，覺醒之后的狀態(tài)，天眼重開的狀態(tài)，以及戰(zhàn)損的狀態(tài)等。另一個難點是楊戩從幼年到青年再到成年，需要有樣貌上的適配度，我們要做到讓大家知道這個是小楊戩，他跟成年楊戩是一個人，會有一些難度。楊戩這個角色的設計時間，大概有半年，因為是第一主角，所以我們花的精力時間也比較多，我們會做很多探索：包括參考資料的整理收集，加上一些繪制上的嘗試?！?/p>

　　崔月梅介紹說，他們把楊戩的身高設計為1.9米，“我們把楊戩設計得個子高，長相也比較帥，整個比例是比較修長、高挑的感覺?！?/p>

　　因為楊戩定位是落魄神仙，雖然是比較閑云野鶴的狀態(tài)，但他曾經(jīng)很風光，所以他的服裝質(zhì)感還是比較講究的，“白袍的質(zhì)感是比較昂貴的絲綢，他的外袍衣襟一直沒有扣好，是因為楊戩的性格隨和且瀟灑，所以我們想他這種性格不會穿得特別正式，就把衣服做得稍微開了一些領子，讓他這個人整體看起來比較放松和慵懶?！?/p>

　　設計師們還在楊戩的衣服上設計了一些云紋，因為：“楊戩來自金霞洞，金霞洞是仙境，仙氣飄飄的云和霧很多，我們做云紋和他的出身有一些呼應的感覺，并且云紋有一種不羈的感覺，符合楊戩的性格，同時云紋也是魏晉時期一個比較典型的圖案。楊戩的外袍和頭巾采用了扎染元素，也是因為這部影片主要參考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風格，扎染就是當時一種比較流行的元素，而且扎染文化跟楊戩閑適的性格也比較符合?！?/p>

　　楊戩的鎧甲同樣參考了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鎧甲，但崔月梅表示，因為楊戩畢竟是神話角色，所以，他們把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鎧甲作為基礎，再加上一些他們設計的神界元素，融合其中。

　　身披戰(zhàn)甲時的楊戩是英俊少年，整個人非常陽光、年輕和熱血。后來楊戩因為經(jīng)歷了很多事情，所以神情比較淡然，“我們在他的臉上加了一些胡茬兒，把皮膚質(zhì)感做得稍微粗糙一點，讓人感覺他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精神面貌上有所不同?！?/p>

　　對于楊戩的天眼，設計團隊嘗試過十幾套方案，“比如說他天眼睜得多大，瞳孔有多大，有沒有圖案和特效，后來經(jīng)過各種嘗試，我們確定了目前的版本，比較符合片中楊戩的設定?！?/p>

　　難度最高的場景是金霞洞，最繁瑣的是蓬萊

　　相比楊戩的“神顏”，片中仙境的“顏值”也不遑多讓，蓬萊、方壺、瀛洲三大仙島視覺風格各有特點，給觀眾帶來“仙蹤何處覓，飄渺天地間”的震撼感受。

　　蓬萊仙島猶如立體城市，形形色色的奇觀建筑鱗次櫛比，飛船穿梭其中，蔚為壯觀。方壺仙島上的瓊樓玉宇燈火通明，儼然是一幅繁華不夜城的景象。瀛洲仙島以敦煌月牙泉為靈感，沙漠綠洲中高聳入云的樓閣極具視覺沖擊力。此外，傳說中楊戩師門所在的玉泉山也首次曝光，其以太湖石為核心元素，一座座山峰遺世而獨立于云霧之中，意境空靈。三大仙島的美術風格以秦漢為基準，并融合了部分南北朝的特點，經(jīng)過從建模到渲染等諸多動畫制作步驟，飄渺的仙境得以“誕生”，細節(jié)拉滿，古風奇幻感撲面而來。

　　趙霽表示，這部影片特別吸引他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神仙世界”，“神仙們的生活究竟是怎樣的?經(jīng)典動畫作品對仙境的描摹基本上是中式的宮殿，神仙騰云駕霧。我們這次一開始就把這個事情打破了，比如在這個片子里直接設定了上一次大戰(zhàn)后神仙不能在天上飛了，大家只能坐‘飛船’，我們也是希望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拓展大家關于神仙世界的想象力?！?/p>

　　藝術總監(jiān)龜爺介紹說，“影片的美術設計籌備了大概一年時間，除了去敦煌、陜西歷史博物館等地外，也找了大量資料，美術風格參考的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因為圖片資料很少，所以只能從一些文物和文字性的資料中取材，再轉化為圖片融入到電影里。影片整體的美術風格參考的魏晉南北朝，無論是角色服飾，還是道具類的(如青瓷漆器)，建筑風格參考了魏晉南北朝和漢朝時期的風格?！?/p>

　　談及蓬萊、方壺、瀛洲三大仙島的設計靈感，龜爺表示因為這三座仙島都是神話傳說里的，相關的文字資料很少，“所以我們在原始文本的基礎上進行了發(fā)揮，從一些中國古代建筑中汲取靈感去設計，最重要的是為劇情服務。”

　　龜爺透露，場景中難度最高的是金霞洞，要營造金霞洞的空靈、清幽的氛圍很難。最繁瑣、耗時最長的是蓬萊?！敖鹣级吹碾y度比較大，是中國傳統(tǒng)仙山的感覺，里面云霧繚繞、青松翠柏，有一種云一樣的瀑布，創(chuàng)作的時候是用三維的技術還原二維的云感，主要追求的是仙氣和韻味?！?/p>

　　如何在古風場景里融入科技元素?龜爺介紹說，影片中體現(xiàn)科技的部分主要是混元氣，相當于現(xiàn)實中的電、燃氣。“在查閱資料時，我發(fā)現(xiàn)東漢時期的科技已經(jīng)很發(fā)達了，比如青銅齒輪，所以我把當時的人畜力結合片中架空神界的故事背景設計，就有了混元氣?！?/p>

　　因為神仙們不能在天上騰云駕霧了，所以影片中出現(xiàn)各式各樣的飛船，有楊戩的船、小葫蘆仙的船、四大天王的船，還有官府用船、貨運用船、老百姓的私人船。龜爺透露，楊戩的船主要追求快，靈感來源是漢朝軍用的快艇，是當時非常普遍、機動性極高的一種突擊類快船，小葫蘆仙是賣私藥的，他的船是金龜子，在古典醫(yī)書上，金龜子是一味中藥。

　　最大挑戰(zhàn)，飛天舞中一個角色的一個鏡頭就需要花費至少一個月

　　三維渲染水墨作為追光作品中最標志性的視效看點，此前在《白蛇：緣起》《新神榜：哪吒重生》《白蛇2：青蛇劫起》中均有不同的展現(xiàn)，并且每一部作品都在不斷突破，這次在《新神榜：楊戩》中的太極圖大戰(zhàn)，水墨質(zhì)感更是令觀眾驚嘆。

　　制片人路晞介紹，太極圖設計和概念階段是最難的，“因為古籍里面記載，只是說它是一個超級厲害的法寶。在影片中太極圖的設定不是一個具體的場景，而是一個虛幻的空間，身在其中它會把所有進入的人的心魔勾起來，會把人打入到一種幻境空間中;設計團隊前前后后磨了有半年多，有很多種完全不同的方案，為了能夠在CG的鏡頭中突出東方質(zhì)感，我們舍棄了幾個三維結構更強的概念，而是采用了水墨和二維風格的呈現(xiàn)。從設計到最后制作，共花費一年多的制作時間?！?/p>

　　如何用三維CG的手段去呈現(xiàn)水墨效果，是非常大的挑戰(zhàn)。導演趙霽透露，團隊研究和測試花費了近一年的時間?！半y點在于如何從三維場景過渡到太極圖的二維水墨風，平面的紙和一個立體的橋無法銜接，所以我們把三維的橋做了大幅度的卷曲動作。在太極圖水墨畫中，還有一層東西是宣紙一樣的質(zhì)感，我們的做法是在環(huán)境層，比如在地面石頭上面加了一層這種宣紙的感覺，在不同的角度下都能感受到傳統(tǒng)水墨畫的質(zhì)感?！饼敔斠脖硎荆珮O圖的美術風格之所以用傳統(tǒng)水墨畫感，是為了追求對氣的流動感。

　　而除了太極圖大戰(zhàn)，片中婉羅跳洛神賦的飛天舞也是備受觀眾好評的一場戲：瀛洲仙樂坊，仙臺樓閣之上，花瓣紛飛，眾仙女們輕紗漫舞，玉動珠搖。“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的飛天美態(tài)，搭配歌手銀臨婉轉優(yōu)美的動情吟唱，效果驚艷。觀眾對這場戲評價頗高：“敦煌壁畫的美人從墻上飛出來了”“飛天舞、洛神賦、敦煌壁畫等場景將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美詮釋到了極致”。

　　導演趙霽透露，本來這場戲是沒有的，但在敦煌采風的時候，走進莫高窟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感受到了古代藝術家們的想象力，于是有了靈感，古代神仙的宮廷宴會，有舞蹈有音樂有樂器自己演奏。就決定加這場戲。而且婉羅的身份設定就是一個舞者，片中這首《洛神賦》提取自曹植的《洛神賦》，抒發(fā)的是無限的悲傷悵惘之情，對應片中婉羅對于重要之人的思念。”

　　飛天舞這場戲是在空中完成的，趙霽表示，這場戲的技術難點在于舞蹈本身，“需要在失重的狀態(tài)下去呈現(xiàn)舞蹈，我們找了專業(yè)的舞蹈演員去演繹敦煌舞，讓舞蹈團隊先在地面進行了編舞設計，用動捕技術呈現(xiàn)在立體的空間中，并增加了360度的空間變化和攝像機運動，之后再調(diào)整動作，反復嘗試;舞蹈老師參考三維動畫調(diào)整動作，我們也花費了大量的精力和動畫師溝通舞蹈的走位和編排方式，反復修改磨合;舞蹈演員跳的時候沒有無重力飄帶，制作的時候需要把飄帶加上去，要考慮到如何配合角色，以及要符合科學的物理狀態(tài);有一環(huán)需要處理人物動起來的飄帶和頭發(fā)，這是全片最具挑戰(zhàn)的一部分，一個鏡頭中的一個角色就需要花費至少一個月，是普通鏡頭20-30倍的工作量?！?/p>

　　國漫新維度，觀眾和市場需要慢慢“養(yǎng)成”

　　《新神榜》系列第一部《新神榜：哪吒重生》雖取材自《封神演義》，卻以更酷、更年輕的視角對哪吒的精神內(nèi)核進行了全新解讀和演繹。給國漫打開了一個全新的想象維度，在人物塑造、世界觀建立和視覺風格上均大膽創(chuàng)新。

　　第二部《新神榜：楊戩》同樣如此，趙霽認為，兩部電影最大的關聯(lián)就是他們處于同一個世界觀體系之下，此外，兩部電影都有對打破宿命的探討，“但是《新神榜：哪吒重生》里的李云祥偏堅硬，楊戩更加閑適?！?/p>

　　《新神榜：楊戩》構建了一個前所未見的神話世界，趙霽認為動畫的魅力正是在于可以把想象中的世界最大化。在他看來，傳統(tǒng)與創(chuàng)新并不矛盾，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血液早已融進每一個中國人的骨子里，而創(chuàng)新則意味著用年輕人的聲音講述故事，用最新的技術創(chuàng)作故事，用現(xiàn)代化的思想解讀故事。以更加年輕的視角講述著古老的中國故事，為傳統(tǒng)賦予新生。

　　2021年2月21日，電影《新神榜：哪吒重生》上映之際，影片導演趙霽發(fā)了一篇長微博，提到《新神榜：楊戩》團隊的一位重要同事，在春節(jié)假期回來的第一天，寫了離職郵件，“他對楊戩非常重要，過年前他和我說，想要換個行業(yè)試試。我和他說，我們等一等，哪吒賣得好，我們就可以堅持下去了。夢想可以等，但是生活等不了。用夢想活著，可能能撐一年兩年三年，但終究，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勸說他留下?！?/p>

　　中國的動畫行業(yè)需要動畫人的堅守，路晞也認為，動畫電影觀眾和市場需要慢慢“養(yǎng)成”，“動畫電影是一種很特殊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會很集中地展現(xiàn)文化性，同時動畫電影也有相對固定的觀影群體。一方面是創(chuàng)作者不斷地投入自己的想法和表達;另一方面，在動畫電影上映后，觀眾的反饋也會反哺創(chuàng)作，我覺得是觀眾和創(chuàng)作者共同在探索一種中國人獨有的動畫藝術表現(xiàn)形式。”

　　據(jù)悉，《新神榜：楊戩》渲染的總量比《白蛇2：青蛇劫起》多了20%。而國漫近年來的進步也是有目共睹，在趙霽看來，動畫電影的想象空間非常大，可以天馬行空地創(chuàng)作很多實拍電影難以實現(xiàn)的東西。他說自己成長過程中很少能在電影院里看到國產(chǎn)動畫電影，所以他進入這一行業(yè)的理想就是“我們努力的方向是希望下一代能看著國產(chǎn)動畫電影長大”。

　　文/本報記者 張嘉

來源：北京青年報